專家學者諫言高校教材出版五大弊病,希望——
用市場經濟方式鼓勵教材競爭
某高校的知名教授用這樣一句話來描述現在高校教材出版的狀況,“或放任自流,或占山為王,甚至還出現了80年代的老教材到現在還在使用的可悲境況”。話可能是帶有點憤激的情緒在里邊,但是也不無真實地點出了高校教材存在的某些弊病。教材有問題,但這并不是教材本身的問題。承載著教學內容和課程體系的高校教材“一沒有能夠被納入到研究課題當中”,“二沒有能夠在學術界中形成一種嚴肅認真的評論風氣和評論機制”(華東師范大學新聞學院院長、教授王曉玉語),這是否也是它的悲哀呢?無論如何,發現問題,正是為了尋求問題的解決,這也正是本文采寫的初衷。
呼吁大學教材出版的良性環境
“現在的教材數量很多,但質量參差不齊,甚至有很差的。”北京大學哲學系主任、哲學教學指導委員會秘書趙敦華教授如是評論。他認為,面對這種情況,應采用一種市場經濟的方式來鼓勵不同的教材競爭。“質量好的教材會有更多的人選用,質量差的就會慢慢退出市場,被市場淘汰。”他認為,關鍵的前提是應該有一個平等競爭的機制。與經濟活動一樣,如果采取保護政策,搞指定教材的方式,則教材的質量就會停滯不前。
無獨有偶,復旦大學高教研究所研究員熊慶年也如是評價現下的高校教材建設。“現在的教材建設還是帶有太多計劃經濟體制下的做法,總是由相關行政部門出面組織,指定由某人編寫,帶有強烈的計劃性、統一性。”但是,他認為,大學教材建設應該多樣化,應該百花齊放。“現在很多的指定教材,千人一面,未必符合學術發展的百花齊放的規律。”所以,他希望大學教材的出版能有一個良性的環境,多一些有個性的、鮮活的由個人完成的教材選題。對于出版這一塊,他認為一些出版社還是太注重利益、利潤,知道抓住了指定教材就是抓住了發行量,卻很少開發自己的教材,導致現在有較高學術水平的東西還是不多。
對此,吉林大學校長、中文學科指導委員會主任劉中樹教授一言以蔽之,“應該百花齊放,各顯其能。不主張統一用官方指定的教材”。他認為,要得到精品教材,要發揮出大家的積極性,只能在使用中充分競爭。
教材編寫應集中不同學術觀點
對于現在很多教材通行的集體編撰的方式,熊慶年認為對高校教材建設是有好處的。但他提出,如果這種集體編撰最后演變為由政府部門指定某權威,定下條條框框,別人只能往里邊裝東西,那就大大地變味了。他認為,事實上,權威只能夠代表他自己的聲音,而學術觀點、學術源流本來就是多種多樣的,學生應該接觸到不同的學術觀點。
對于優秀教材的評判標準,劉中樹認為非常重要的一條就是,能夠綜合反映不同的學術觀點和見解,教給學生自己思考的能力。但他同時指出,“教材不是論文,要把握其中的界限和分寸”。清華大學高教研究所研究員、常務副所長王孫禺則用國內國外教材的對比來說明這一問題。“感覺國外的教材比較注重各種學術觀點的集合,引經據典的情況比較多,論證非常認真、仔細。所以各種觀點的學脈、學理非常系統和清晰。”王孫禺表示,國外教材還很注重各種不同觀點的集合,或者同一觀點的不同解釋,但我們的教材卻比較強調系統性,往往一口氣講下來,沒有什么其他觀點的羅列和分析,當然這從閱讀的角度來說是很方便的了,但對于開拓學生的思路卻沒有助益。
“當然,有些教材并不是水平高低的區別,而是體現了不同的風格。比如說某一教材在某一方面比較突出,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就薄弱一些。”所以,趙敦華認為,對教材的評價要采用多樣性標準。即使是同一學科,也不應采用單標準的教材。而對于人文學科來說,多樣性的標準就更重要了。
授人以魚,不如授人以漁
談到大學教材的出版質量,清華大學計算機系主任林闖教授認為,現在很多教材注重學生有什么問題就給解決什么問題,但在解決問題的能力、方法上邊教授得不夠,在教給學生繼續學習的能力上也談得不夠。“比如說有一個公式,可能就只是告訴你怎么推導出結果,但是為什么要這么推導卻沒有告訴學生。”“我們的教材總是過于強調完整性、系統性,而我認為優秀的教材應該學會刪繁就簡。”他的同事王孫禺也給記者舉了一個例子。“比如說到科技的發展,我們總要從電子管、晶體管講起,最后講到集成電路,其實這就沒有什么必要了,電子管、晶體管其實對現代生活已經完全沒有什么影響,而國外的教材往往就直接從集成電路開始講起了。”他表示,我們的教材內容總是比較多、繁,總想把問題說清楚,其實這樣給學生留下的空間并不大。他認為,精品教材,就是應該每個字都有價值,看起來明白。他同時表示,目前我們的教材在方法論層面的東西還是反映不夠。
學科的發展與教材的滯后
華東師范大學新聞學院院長、教育部新聞學科教學指導委員會委員王曉玉則提出,對于高等教育教材建設而言,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是,新學科不斷出現,教學按序進行,卻沒有可以使用的教材。“比如一批新涌現的學科,像廣播電視學、廣告學、新聞學等,學科的分支已經劃分得非常細了,但是很多課程就只有教案,沒有教材。”她告訴記者,比如“播音與主持”專業,就幾乎沒有教材,但是起碼有170個系在開這個專業。
其實,很多新興學科都是倉促上馬的,常常是“因和尚設廟”,有了一兩個人就設系,甚至設學院,等招了學生后慢慢再發展,對此,王曉玉不無譏諷地將這種現象形象地比喻成“圈地運動”。“到最后,一個人的教案往往就變成一個人的書,掌握的材料也不扎實,觀點也經不起推敲,這些新興學科的教學質量如何能夠保證?”
對此,王孫禺也深有同感。他認為,現在的高校教材內容還是有一定的滯后性,而且出版的周期也比較長,不是特別及時。
評價機制和政策導向的問題
現在有能力、有經驗、有水平的老師參與到教材工程里的并不多,很多教材都是博士生、博士后翻譯翻譯就出書了。對此,林闖分析說,對很多老師來說,編一本教材還不如出一本專著,因為專著可以作為科研成果計入評職稱的獎項;或者也不如做一個科研項目,可以有經費的支持。越是有能力的老師,在科研方面牽扯的精力就越大。雖然對于鼓勵老師編寫教材的宣傳、支持和國家的引導都有,但顯然力度不夠。
對此,王曉玉也表示,如果在經濟、社會輿論和其他種種方面不對教材加以扶植,好教材很難出來。同時,她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:“現在的高校教材建設中有嚴重的本位主義,總有一些名校以老大自居,認為自己編的書就是最好,偏偏很多選用教材的學校也有這種心理。”她呼吁,現在對高校教材沒有任何評論機制,學術界應該形成一種風氣,對高校教材也應該進行嚴肅認真的評論。她同時建議,各個學科也應該設立教材研究中心,教材研究也應該被納入到課題當中。
“現在,同類教材重復的現象比較嚴重,有的質量也差了一些,但這不僅僅是出版有問題。”北大哲學系教授趙敦華指出,他們擔心和重視的倒不是出版本身的情況,而是擔心教學上有行政權的部門會有單一性的標準。比如指定教材的問題,或者是教學計劃里就有指定教材。他強調,希望教材使用的決定權真正由老師本人決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