央視國際:央視《面對面》——潘家錚·解讀三峽
CCTV.com消息(面對面):
80年的夢想,10年的建設,一座世界最大的水利樞紐——高峽正在蓄水。他曾經(jīng)是工程上馬的親歷者,他的生命已經(jīng)和三峽工程息息相關,關于三峽工程,回顧和展望,聽他為你“解讀三峽”。
■人物介紹
潘家錚,1927年生,浙江紹興人。中國科學院、中國工程院院士,三峽總公司技術委員會主任,三峽樞紐工程質量專家組成員,三峽二期樞紐工程驗收專家組組長。1986年三峽工程論證專家領導小組副組長兼技術方面負責人。
2003年6月15日,三峽庫區(qū)將蓄水到135米,蓄水線以下的三峽大壩壩體將從此沒入水中。三峽工程質量究竟如何,大壩能否經(jīng)受住江水的考驗,是否存在著安全隱患,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心。
主持人:馬上就要蓄水了,可能大家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關心三峽的工程質量。
潘: 把全世界的水利水電工程排個隊,按照質量排個隊,三峽工程質量也是排在前面。在國內(nèi)也好國外也好,質量比三峽差的很多的有的是。為什么大家對三峽工程質量談的特別多呢?我認為叫“人怕出名豬怕壯”。這個豬太壯了,大家都注意它。三峽工程沒有小事,這是國務院領導同志跟我們講的。因為大家都盯著它看,國外也有許多人盯著它看。你只要出點小小的問題,它可以給你吹得很大很大。
主持人:工程質量到底怎么樣?
潘:三峽工程質量是好的,我在說總體上是好的。在施工中,在建設的過程中,出過一些這樣那樣的質量事故或者質量缺陷。這種病,你說它是一個病,是常見病、多發(fā)病,經(jīng)常見到的病,比如像感冒啊,這些病,有。但是,它沒有得過癌病或者什么非典,沒有。
潘家錚是我國著名的水電專家,他參加過葛洲壩、二灘、龍羊峽等幾乎所有我國大中型水電工程的設計和決策工作。上個世紀50年代,三峽工程剛剛開始規(guī)劃論證的時候,潘家錚明確表示了反對意見。
主持人:我聽說最初您是一個堅決的反對派。
潘:三峽開始提出來,就是50年代提出來的,50年代爭論得最厲害,50年代為什么三峽在那個時候是個天大的笑話,全國的發(fā)電也不過四百萬千瓦,四五百萬千瓦,修個電站兩千萬千瓦,全國那個時候國民經(jīng)濟生產(chǎn)總值有多少,修這么大的工程,全國的錢都放在里面也不夠,能修嗎?所以那個時候我是非常清楚的,旗幟分明地(認為)三峽工程不能。
主持人:那我很好奇,真正您對于三峽工程態(tài)度的這種轉變,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,是怎么樣轉變的?
潘:我參加三峽工程論證的時候,已經(jīng)是80年代后期。
主持人:86年。
潘:80年代后期,改革開放已經(jīng)快10年了,國家的經(jīng)濟實力已經(jīng)大大增強了,許多科學技術水平大大地提高了,我們在水利水電建設方面已經(jīng)取得豐厚的經(jīng)驗了,在這樣的情況之下,你還是堅持幾十年之前的經(jīng)驗一直不變,我認為不是智者。
對三峽工程的規(guī)劃論證,整整持續(xù)了將近40年。1986年,水電部聘請了412位各行業(yè)專家,從14個方面對以往的研究成果進行重新評估,潘家錚出任論證專家領導小組副組長兼技術方面負責人。可行性報告出臺以后,他作為匯報人,向國務院、全國人大和政協(xié)作了匯報和解釋工作。1992年4月3日,七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《關于興建長江三峽工程的決議》。
主持人:在論證報告上有九位專家沒有簽字,這個事對您來說有壓力嗎?
潘:沒有什么壓力,有412位專家做工作,有9位不同意,10個手指也不是同樣長,你怎么能夠做到輿論一律呢?
主持人:92年通過的時候,還有三分之一的票是流失的,有177票反對,還有600多票棄權?
潘:對,但是從法律上講,只要一票多,超過一票就應該通過。至于棄權有什么可奇怪的呢?大家對這個三峽工程不夠了解,我也不能夠投贊成票,也不能投反對票,我投棄權票,這正是人大代表負責的一種表現(xiàn),他對三峽工程不清楚,他聽贊成的人講講也有道理,聽反對的人講也有道理。那我怎么辦?我就投棄權票,這是負責。
主持人:從道理上來說,從法律上來說是這樣的,多一票就應該通過,但是實際上呢,對你的心理沒有影響嗎?那么多人沒有投贊成票?
潘:沒有什么影響,我反對這個全票通過,那個東西靠不住的,薩達姆選總統(tǒng)他是全票通過,這個東西靠不住,應該有一定的反對票,這個是正常的,而且我們還可以從這個反對票里面來分析,從正面上吸取他的意見。
主持人:我記得您說過一句話,貢獻最大的就是反對者,現(xiàn)在這個觀念有改變嗎?
潘:沒有改變,原來我們的論證工作,設計工作,有些地方就是做得不夠深,不夠細,他提出這個問題,這個要你答復,這個要你解釋,這個他有不同意見,你不能不解釋,不能不答復。
主持人:比方說……
潘:比方說地震,他說那個地方三峽的壩址有條很大的斷層,而且他有根據(jù),他拿了張航空的照片上,那個上方有這么一條線形的影像,說這是條大斷層,這個地方修壩那是危險極了,將來這個地方有錯動,整個地方都完蛋了,原來我們沒有注意到這個地方有這樣一條線形的斷層,那么后來又去加強做工作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根本沒有這條斷層,那個航空照片上出現(xiàn)的這個影像,是地形,因為一些其它的原因,影子弄得那個影像,看上去好象一條線的樣子,那這些問題經(jīng)過這么深入的工作就全部解決了,實際上心里更落實了。
對于三峽工程利弊得失的爭論,并沒有隨著工程上馬決議在全國人大的通過而停止。針對那些關于三峽工程可能帶來的不利因素的質疑,潘家錚這些年來做了大量的調(diào)研工作,保持著對三峽工程的最新研究成果的了解。
主持人:當時提出來的一些反對的理由,到今天來說,是不是都已經(jīng)解決了,你感覺到有這個自信了嗎?
潘:現(xiàn)在來看呢,有些問題大概是可以答復了,比如說中國的國力能不能夠修建三峽,修建三峽是不是會物價上漲,經(jīng)濟崩潰,中國人技術上有沒有這個本領在長江上修這個壩,有沒有本領制造這么大的機組,在上面安全運行。這類的問題,我認為應該可以答復了。這種顧慮都不會有的。
主持人:泥沙的問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真正得到解決了嗎?
潘:應該講,通過這么長時間的論證研究,它的回答是正面的,三峽的水庫不可能會淤死,不會淤成一庫泥。
泥沙問題是三峽工程爭論的焦點之一。長江每年攜帶的泥沙有5億多噸。蓄水后,水流變緩,泥沙可能在庫區(qū)沉積下來,造成庫容減小,影響水庫運行效率。另外,泥沙淤積也可能引起庫區(qū)水位提高,給水庫兩岸帶來洪水隱患。
主持人:現(xiàn)在也有一種說法,有一種計算,說十年之內(nèi),就可能要危及到重慶港,這種說法有沒有依據(jù)呢?
潘:因為這個泥沙的科學不是非常成熟的,不是像一加一等于二這么一種科學,所以各方面做出來的計算也好,這個試驗也好,它的成果都有一定的區(qū)別。但是,像三峽水庫蓄水以后,要影響到重慶港,多數(shù)的研究計算認為,這個時間都是幾十年以后,不是幾年或者十年以后,我只能相信絕大多數(shù)專家跟這個研究院校的結論。實際情況是,長江上中游在大力推進水土保持工作,在金沙江,我們馬上要修建更多的壩,因此,三峽水庫里的泥沙影響到重慶,它的時間恐怕比我們當初預計的要遠遠推遲,不但在這一輩看不到,下一輩都不一定看得到。
主持人:你那么自信?
潘:這是我的看法。
主持人:是不是分級蓄水就是為了考慮泥沙的顧慮,需要在運行中來觀察?
潘:這個分級蓄水是有兩個因素。第一個因素就是移民的負擔可以輕一點,比如說我修壩到頂,我可以一次就抬到175,那樣子移民的壓力很大;我分級蓄水,移民就可以在比較長的時間之內(nèi)進行安排,壓力就比較輕了,這是一個因素。另外一個因素,就是要檢驗當初設計論證時候考慮的泥沙運動規(guī)律是不是相符,如果相符的話,就可以按照原來的設想逐級地給它升上去。如果有區(qū)別,而且有很大的區(qū)別,你可以及時地進行調(diào)整。
主持人:那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呢?如果泥沙淤積真的出現(xiàn)問題,我們會降低這個蓄水?
潘:如果說運行之后,發(fā)現(xiàn)泥沙運動的規(guī)律跟我們預測有所區(qū)別,甚至有較大的區(qū)別,那么對水庫應該怎么樣調(diào)度運行,要重新考慮,適應這個泥沙運動的規(guī)律,不一定是把水庫放下去,這是兩碼事。
主持人:環(huán)境污染的因素呢,是不是現(xiàn)在都解決了呢?
潘:環(huán)境的問題呢,一直是在論證中很多同志擔心的事。水庫蓄水以后,形成一個水庫,水的流速大大減緩了,在這個情況之下,如果有重大的污染源不斷地排到水庫里面來,這個后果是很嚴重的。應該講三峽水庫修建以后,采取了源頭治污的辦法,水庫是不會變成一塘污水,何況這個水庫不是死水,它是流動的,到洪水期把水庫水位都放得很低的,大部分的水全部排出去,到枯水期,重新再給它蓄起來。這個三峽的水庫和其它水庫有很大的區(qū)別,它每一年的水位的漲落有三四十米之多,所以從各方面的情況來看,我認為不會發(fā)生像某些同志擔心的將來三峽水庫變成一個污水塘,不可能出現(xiàn)這樣的情況。
主持人:還有對于引發(fā)地震的擔憂,這種擔憂有必要嗎?
潘:現(xiàn)在這個地震不叫引發(fā)地震,叫促發(fā)地震。正式的名稱叫水庫促發(fā)地震。什么意思呢?就是這個地方呢,有地震的內(nèi)因存在,有大斷層,地引力很集中,如果沒有這個內(nèi)因,再蓄多大的水,它也促發(fā)不了地震。那么它有這個內(nèi)因,有發(fā)生地震的內(nèi)因,我水庫一蓄水對它施加了一些壓力,或者影響了它一些材料的特性,比如說把基巖的強度給降低了,使它這個地震提早發(fā)作了,促發(fā)。如果要促發(fā)地震,地震有多大,可以進行估計。反正我判斷那個地方不可能促發(fā)什么大的地震,它沒有大的斷層。就好象一只雞,養(yǎng)出來雞蛋總是有大有小,但是你無論如何養(yǎng)不出一個蛋比它還大。
主持人:蓄水可能影響到下游,比方說上海的用水會不會鹽化,會不會導致海岸線后退?
潘:作為個人的估計,三峽水庫的調(diào)度對長江口是沒有影響,但是對這個問題呢,有不同的見解,有些專家說它有影響,說修建三峽水庫以后,長江口泥沙要繼續(xù)不斷地沖蝕,鹽水要入侵,他堅持這樣的意見,不能取得一致,那也沒有辦法,就等運行之后歷史的考驗。你想三峽離開長江口一千幾百公里,三峽的水下來的時候是清水,要把泥沙沖蝕一千幾百公里,即使三峽出來的水清一點,經(jīng)過這一千幾百公里的路,它又變到原來渾水去,怎么會對上海市有什么影響呢?
主持人:那這個三峽工程總的投資,從最初動議的三百多億,一直到今天的二千億,怎么會有那么大的變化呢?
潘:我一再跟你講,這個數(shù)據(jù)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,三百多億叫做靜態(tài)投資。我們做工作的時候是80年代。80年代,小黃魚多少錢一斤,現(xiàn)在你到超市里買黃魚多少錢一斤,你能說為什么這條黃魚當初我只有一毛錢兩毛錢買的,現(xiàn)在是幾十塊錢買的,你能這么去問嗎?所謂投資是個很復雜的概念,不要老是問,你修建三峽工程到底要花多少錢,這個問法是不可取的,因為修三峽工程要花的錢是在十多年之內(nèi),一年一年投入的,每一年物價都在變動,每一年你都付利息,那你這個所謂你要花多少錢,是什么意思?假定說我問你,你養(yǎng)那個孩子,你把這個孩子養(yǎng)大到大學畢業(yè),他能夠賺錢為止,你打算花多少錢,你能夠回答出這個問題嗎?
主持人:可能跟養(yǎng)孩子還有不一樣的地方,孩子長成什么樣,能掙多少錢我們可能不管,但作為一個工程來說有一個投入跟產(chǎn)出的問題。
潘:這比養(yǎng)孩子要保險得多了,你養(yǎng)的孩子可能他不賺錢,或者花天酒地就麻煩了,我這個工程肯定它給你賺錢,而且每年賺多少都清清楚楚的。
經(jīng)過10年的投資和建設,2003年被稱為三峽工程的收益年。6月16日,雙線五級船閘將開始試通航。8月,首批兩臺機組將正式并網(wǎng)發(fā)電。
主持人:但如果把所有的成本都算進去的話,三峽工程所產(chǎn)生的電的價錢是多少,它具有競爭力嗎?
潘:我講個非常簡單的例子,三峽工程是一個綜合利用的工程,比如說它有防洪的效益,而且這個防洪的效益是很大的,但這個效益是國家拿的,人民得到的,它作為電廠它拿不到這個防洪效益,它有發(fā)電的效益,發(fā)電效益比較容易算,就是全部投產(chǎn)以后,每年是八百四十七億千瓦時的電。那么如果說我每度電它能夠賣到三毛錢,或者是三毛五吧,你差不多九百億度電,三毛錢一度電,就是每年它會收回270億元的資金,如果我這個電價再高一些,收回來300億元,400億元的資金,我整個投資從頭到尾是兩千億元,你說它有沒有競爭力?
主持人:那當初提出的那個設想,就是電的用途能不能用得了那么多?
潘:當初這個也牽扯到國家總的計劃,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,三峽工程這點電完全能夠吸納得了,那么現(xiàn)在來看更不會成為問題,現(xiàn)在全國裝機已經(jīng)達到3億5千萬千瓦,到2020年可能需要9億千瓦,甚至10億千瓦,三峽這個1800萬千瓦,雖然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個電站,但那是很小的一個比例,它這點電呢,在中國這么一個國家,完全能夠吸納得了,現(xiàn)在應該講不成為什么問題。
主持人:這次蓄水之后,對航運會產(chǎn)生什么樣的影響?
潘:這個臨時船閘斷航以后,長江的航道可以說有史以來第一次真正被切斷了。這一段時間60多天,所有上下游的運輸都是依靠轉運,船已經(jīng)不通了。那么等水庫水位蓄到135米,船閘試通航了以后,長江的航運重新恢復。但這個重新恢復是在完全新的面貌上恢復,它已經(jīng)不是通過長江航運,是通過這個船閘航行。通航的能力應該大大增加。現(xiàn)在長江的下水的通航量,比如說一年1000多萬噸。船閘建成以后,它可以提高到5000萬噸,就是增加了3倍多。
主持人:但是我看船閘的設計通過時間是2個小時40分,這個時間不短。
潘:兩小時幾十分鐘,當然是不短的時間。
主持人:還不包括排隊的時間。
潘:但你要考慮到它通過這個船閘以后,上游這個深水航道600公里直達重慶,這方面省下來的時間就是6小時甚至于8小時,那么你是不是愿意拿這個2小時去換這個6小時,就是這個問題。好像說你排隊上電梯,進電梯你要排個隊,排個隊可能要等上一分鐘,但你進了電梯之后你就方便了。你如果討厭這個排隊,我不愿意排隊,那你去爬樓梯吧,但爬樓梯你要爬20分鐘。這筆帳我想應該算得過來的。
與蓄水后就要取得顯著效益的發(fā)電、航運功能不同,三峽工程的防洪作用要等到2009年水庫蓄水到175米以后,才能得到充分發(fā)揮。
主持人:這樣一個工程前后跨度有40多年,很多人,幾代人有不同的想法,但是有一個想法是共同的,為什么要修三峽?就是要有一個防洪的作用,這個作用到底有多大呢?
潘:這個三峽水庫有391億庫容,其中有220億我可以調(diào)洪,220億的庫容對洪水來講,純粹是個小數(shù),它不能全部給它吃下來,但是,它能把洪水最尖的那個峰給它削掉。
主持人:那到底220億的庫容能起多大作用呢?98年洪峰的時候,七天的流量就有500億立方。
主持人:500億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通過這個堤下泄了,真正造成災害的是500億里面的100億這個尖峰造成的災害。假使說我有400億的洪水下泄,400億的洪水剛巧跟這個堤頂平了,然后再來個100億就破了,如果你能利用三峽水庫,或者用其它的水庫把這點尖峰給拉掉了,它也救活了。
主持人:好象給人這個印象,三峽工程建成以后,可能下游就沒有洪災了?
潘:我絕對反對這種講法。并不能說三峽的水庫修的時候把長江流域洪水都一筆勾銷了,絕對沒有這樣的事,絕對不能把長江的防洪問題、防洪的作用做不合實際的宣傳,它的主要作用就是我方才再三講的,防治長江中游遭遇千年一遇特大洪水的時候,造成一個毀滅性的災害。總的講是三條措施,我說它是三駕馬車,缺一不可,就是說堤防、水庫跟這個分蓄洪區(qū)都是需要的。你要解決長江這么一個大的洪水問題,一定要綜合措施。我們應該承認,這三條措施里面,有主有次。但是你不能講,三峽的庫容有限,解決不了大問題就應該不考慮。你不能說這個鼎有三只腳,一只腳細一點,你說這就是沒有用拿掉,拿掉它也倒掉了,它雖然細,但是腳一定要有,沒有它站不穩(wěn)。
主持人:那能不能再具體地設想一下,如果說三峽工程在98年就已經(jīng)完工,正常運行的話,它能對那樣的洪水起到多大的作用?
潘:如果是98年這個類型的洪水,如果說三峽水庫已經(jīng)全部修好,那可以說是小菜一碟。但是三峽水庫的目的并不是對付這些“小孩”,98年洪水是個小家伙。我要對付的是像清朝年間,民國年間來的那種大洪水,10萬流量,11萬流量,那是絕對頂不住的,堤是要垮的。我要解決的是那樣的問題。
主持人:現(xiàn)在135米馬上要蓄水了,我很想知道您的心情,是不是已經(jīng)變得很輕松了? 因為這些問題在你的腦海里都已經(jīng)得到解決了。
潘:三峽工程可能要爭論100年,今后也會爭論下去,是功是過還會爭論下去。三峽工程的技術問題也不能說什么問題都沒有了,也需要在運行過程中進行考驗,不斷地優(yōu)化,所以不能講我現(xiàn)在很輕松。我在驗收會上面反復講,要通過我們的驗收很方便,但在我們以后還有個非常嚴格的驗收官,就是大自然,就是說呢,長江還要給你來驗收。這個驗收的人,它是鐵面無私的,任何隱蔽的很細小的缺陷,它都會毫不留情地給你找到。
主持人:我聽說你為三峽還專門寫了一本書,用了四個字,《千秋功罪》,沒有看到這本書,但是我很想知道,您對于這個工程,這個功過怎么評說?
潘:那個書,我那兒有,我送你一本就完了。
主持人:我想聽您跟我們說說。
潘:我想沒有一個工程它建起來是百利而無一弊,這樣的工程恐怕是很少,那么我們到底應不應該建這個工程,就是要客觀地來判斷它的利、弊。而我們來判斷這個是非得失,還是應該從長遠的全局利益來判斷,能夠做到這兩條,對它的是非得失可以說比較符合實際情況。反正我認為是得大于失,得是長遠的,失是短期的;得是全國性的,失是局部的。這是我這么看。三峽工程用這個標準來判斷,我總覺得它得大于失。向國務院報告的最后兩句話就是建比不建好,早建比晚建有利。
主持人:得多少,失多少?
潘:這個分我打不出,毛主席一生是三七開,對三峽我打不出這個分數(shù)。還是你們自己去判斷吧,它防洪避免了毀滅性的災害的可能性;它發(fā)電,每年可以減少5千萬噸原煤燃燒造成的污染,而且千秋萬代一直減少下去;它通航可以使通航通過量上升到5千萬噸每年,而且通航的成本可以大大下降,它的效益就擺在這里。它的失,庫區(qū)淹掉了30多萬畝耕地,動遷了百萬人民,淹掉了一些古跡,觀光的風光可能有些改變,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,失就是這樣一些失,那么是得是失,大家來評說。